◆茶痞小李

一

    老家下了一场大雪。
    屈指算来，有几年没能看到老家的雪了，于是微信老家的发小，传来几张雪景，欲来引诱引诱我思乡的情绪。
    收到发小的几张雪景后，他又发来一张黑乎乎的水杯图片。水杯后，硬是挤进去两张熟悉的脸，那是儿时隔壁村的玩伴，每次我回老家探亲，必被他们俩灌醉，所以那两张脸在脑袋里记得死死的。

    寒暄几句后，转回那杯黑乎乎的水杯，问道：“这杯黑乎乎的是什么？”
    发小回答道：“上次你回来带来的普洱茶啊。”
    我皱眉沉思。
    由于我时常在微信朋友圈内“显摆”自己吃普洱茶，去年休假回老家，发小硬是要捎带几饼给他。如若不然，下车后我只能拖箱步行几里路回到家。知道他本是不爱茶也不会喝茶的人，于是给他以及邻里的叔伯们带了几饼0081。
    回神再看那黑乎乎的图片，暗想：这家伙肯定掰上一大块丢在大茶杯里泡着，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泡的那么的黑。
    再想，不对呢？这几个从小损到大的哥们聚在一起，按常理必须是架上热腾腾的羊肉火锅，再温壶小烧酒，一直喝到扶着墙到处找厕所才对，怎么可能会扯在一起喝茶呢？况且还是普洱茶（北方老家人大多喝铁观音以及绿茶）。
    发小说，雪下的大，连商店都关了门，买不到下酒菜，再加上哥几个都结婚了，个个都是妻管严，没有批准哪个敢喝醉。闲聊时，聊到了我，便想到了上次带来的普洱茶还没喝完，哥几个一人一杯，以茶代酒，比喝酒好的多......
    听完，我喃喃一笑。脑海里却浮出一张画面：屋外大雪纷飞，隔壁村的伙伴踏雪访友，兄弟几个坐在暖暖的炕头上，喝着普洱茶。从儿时玩泥巴聊到结伴偷瓜，从初中情窦初开聊到翻墙逃课，从篮球到足球……就在此时此刻，没有酒，只有茶；不在高档会所，就是一间简陋脊屋；没有红木花梨可坐，只有一席暖炕；没有名山陈年古树料，只有一杯掰下的0081......

    我不由得想起，老家院子柿子树下的老磨盘。那是我2011年休假回老家，从老宅子的屋后扒出来的，不知道被遗弃了多久，在儿时的记忆里，我只记得和奶奶一起用它碾过玉米。

     洗刷干净，架在院子的柿子树下，掏出心爱的西施壶，冲上一款0081。
     老父亲与邻家的几个叔伯，围着石磨抽着烟，看着我温壶，洗杯，醒茶，洗茶......在他们眼里，这一道道冲泡程序都是繁琐的，多余的。
    说实话，老家的水是祖祖辈辈都吃地下出来的盐碱水，冲泡出来的茶汤口感，可想而知。但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喝，当然也没有人说好喝，因为在他们眼里，茶不应该是这样喝的。
    终于有个大伯坐不住了，从怀里拿出大茶杯，指着我的紫砂壶憨憨的笑道：“你这样泡茶，那要喝到什么时候啊，给俺掰一块放到杯里，不用你这等麻烦。”
    一席话，引起共鸣。就连老父亲也说道：“还是换咱家的大壶吧，太麻烦了，杯子又小。”
    我哈哈大笑，掰下一块放到大伯的杯子里，直接加满热水。
    此时，父亲已经从屋内拿出了阿庆嫂款的大壶，我掰下一大块丢进壶中，小茶杯也更换成了大茶碗。
    一席父辈人，在柿子树下，围着石磨，喝着茶，聊着过去的大饥荒、生产队、文革、改革开放、田间农作......
    而我边听边泡茶。不，应该叫“冲茶”。
    听着父辈人的陈年往事，看着他们满脸的岁月，突然感觉手中的0081不再是茶，是斑驳的悠悠岁月情。
    而这情比茶更浓。

二

   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。
    请友吃茶。
    一盏后，换成了007。
    友人边喝边说：“这茶不好？”
    我问：“哪里不好？”
   “没有上一盏茶好。”
    我淡淡的说道：“您之所以认为不好，是因为没放下，没有放下上一个茶。每个茶有着不同的价值与特点，或许这个价值与特点不适合你，不应称之为不好，只能说不合适自己罢了。”
    每个吃茶人因各种因素，使得口感的定位各不相同。不知是谁将吃茶的境界分层四类：

    一为学茶人：初入茶门，勤喝茶，吃得一款好茶，夜不眠；

    二为品茶人：吃茶无数，口味颇刁，煮茶品泉，聊茶赏器；

    三为寻茶人：心中顿悟，入茶山，进茶园，寻得妙茶，茶已入痴境；   

    四为喝茶人：好茶尝尽，悟，好茶吃得，粗茶亦吃得，粗茶淡饭，随遇而安，茶已非茶。

    我想，多数的人停滞在了第二类吧。

    去年网络流行一个词－－“土豪”。至今我都揣测不透这个词汇是贬义还是褒义，这里姑且把它当作褒义吧。
    在身边的茶友中，不乏一些土豪们。不管会不会吃茶，总是将口感的定位驾于甚高，什么名山名壶，陈年古料……连近年的新茶瞥都不愿多瞥一眼。
    且不知，没有这些新茶何来的老茶？
    且不知，高处不胜寒？

    吃茶本应是上得去，便就下得来，牡丹纵然有它的富贵妖艳，可野百合也有它自己的春天。
    与其孤芳自赏，不如空谷幽兰的好。